◎ 黄 丽

　　又到了漫山遍野油菜花的季节，我想起了他，想起了孩提时期教室窗外的油菜花。

　　小学教室的窗外无疑是孩子们的宝藏。窗外有一座矮矮的小山，满山坡的油菜花，像一串串金色的铃铛，在春风中摇曳出动人的旋律，扰得教室里的我们，心里直痒痒，恨不得立刻冲出教室，跑到油菜花丛中，尽情享受明媚的春光，闻一闻馥郁的花香，踩一踩松软的泥土，追一追翩翩的蝴蝶。正如杨万里所写，“儿童急走追黄蝶，飞入菜花无处寻”，多么美妙的田间童趣。山脚有一条小溪，溪水如碧玉一般晶莹剔透，清澈得可以看见小鱼儿在碎石间嬉戏。放学时，总会有几个调皮的孩子光着脚丫，卷起裤腿儿迈进小溪，俯下身子，瞅准时机，双手捧捉小鱼儿，可小鱼儿无比聪明，每次都能敏捷地从孩子们的指缝中溜走。

　　那时候，坐靠窗的位置是最让同学们羡慕的。乏了，看看山间的花，抬头还能看到天空中飞过的小鸟，这让清苦的读书时光有了几许甘甜。

　　班里的学生都是按照户籍所在地招生的，一个班四分之一的学生是农村娃，有些就住在学校外面的小山上。同学之间彼此相处很融洽，课间休息时教室里叽叽喳喳，没有人发现角落里的赵二娃，他成绩不好，又邋遢，特别是头发，乱得像一团炸锅的爆米花，同学们自然有些疏远他。因此，他成了例外。课间，他总是待在角落里，趴在桌子上，一双眼睛游离于窗外。

　　上班主任的课时，窗外的风景再好，我们都是不敢往窗外看的。

　　“赵二娃，起立。”才从师范学校毕业的班主任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厉声说道，“我观察你一周了，每节课都在看窗外的油菜花。这么不专心听讲，成绩怎么提得高？”赵二娃耷拉着脑袋，磨磨蹭蹭地站了起来，同学们一片窃窃私语。想不到看上去木讷内向的赵二娃，敢在班主任的课上打望窗外，胆子忒大了。他的这一举动，反而让全班同学顿时对他“刮目相看”了。

　　第二节课是数学课，李老师是一位四十岁左右，目光炯炯有神的特级老师，全班同学都敬爱她。李老师进教室时还没有打上课铃，几个同学一窝蜂围住李老师，告诉她上一节课发生的事情。上课铃声响起后，李老师把赵二娃叫到讲台边，摸了摸他的头，问他：“告诉老师，油菜花好看吗？”

　　“好看。”

　　“为什么好看？”

　　赵二娃低头不语。

　　“好孩子，老师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娃。”李老师温柔地说，“告诉老师，上课的时候为什么看油菜花？”

　　赵二娃缓缓抬起左手，指向半山腰油菜花旁边凸起的一个小土坡，哽咽着说：“那里有我的妈妈。”

　　刚还窃窃私语的教室立刻变得鸦雀无声，大家不约而同地朝窗外看去。平日里大家都被娇嫩的油菜花吸引住目光，却没有发现半山腰凸起的一个小土坡，在油菜花的映衬下，显得简陋又不起眼。

　　李老师的眼眶有些红润。很快，她恢复了平日的语气：“好孩子，妈妈也不希望你上课开小差吧……想妈妈，我们就好好读书，好不好？”

　　赵二娃抬起那双比窗外溪水还要清澈的眼睛，说：“好！”

　　那节课，大家都时不时地转头去看油菜花，在阳光的照射下，油菜花格外灿烂格外美丽。

　　第二天，班主任告诉我们，以后赵二娃的座位一直在最靠窗的一排。全班同学听到这个消息都忍不住大声鼓掌，赵二娃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，冲上讲台，一把抱住班主任嚎啕大哭。班主任紧紧地拥抱着赵二娃，她看着窗外的小山坡悄无声息地落泪。

　　这一年油菜花开的时间特别长。课间休息时，同学们会拉着赵二娃一起玩耍。奔跑中，窗外传来的阵阵油菜花香更加沁人心脾……

　　（作者单位：渝中区公安分局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