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 莫兰兰

　　奶奶的碗花没有香味，颜色不够艳丽，开在初冬万物萧条之始，实在没有什么外在“魅力”，然而它默默地开在枝头，不为群芳争艳，这本身就是一种气质，尤其让我欣赏，由里及外水红色晕染，淡雅脱俗，每每看见路旁盛开的碗花，我都会不禁驻足欣赏它们的美。

　　初识碗花时，我不过是稚气孩童一枚。那时候生活充满了无忧无虑的快乐，就连空气中都氤氲着甜香。傍晚时分，村中伙伴一拥而出在村口嬉戏打闹，场面好不热闹。堂妹比我小一岁，身体柔弱，常年跟在强壮如牛的我身后，然而当小伙伴们疯打起来，她总是被摔倒在地。这下我们马上就要安静一会儿，因为不出所料，堂妹必然会因此鼻血流淌不止，直到奶奶来把她领走。

　　堂妹常流鼻血，哪怕是轻轻一碰，乡下赤脚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，这一度让我们以为她得了什么怪病。为此，奶奶万分担心，叔叔婶婶常年外出务工，将三个小孩留给奶奶照顾，万一出了意外必然不好交代。印象中，奶奶为了给堂妹止鼻血，“请教”了很多偏方，有挖的菜根炖水喝，有晒干的树叶作枕头，有碾碎的草药搓背心等等，其中有一个偏方就是“碗花煮糖水”。

　　那时候，奶奶在入村公路的两旁种植了许多棵碗花，一到秋风冷，碗花便盛开在枝头，奶奶守着采摘下刚刚绽放的最鲜嫩的碗花。碗花树干柔软，枝条诸多，花落在枝头最顶端，树高大约两米，对于常年劳务压身、身材矮小的奶奶来说，还是颇费力气。她总是踮起她的小脚，抓住其中的一个枝条，拉弯垂下，然后小心翼翼采摘下来，放进已经准备好的脸盆中。好几次放学归来，看到这个场景，我都忍不住参与其中，帮助奶奶快速采摘到手。奶奶将采摘的新鲜碗花用开水烫一遍，然后切碎倒入锅中，丢上几粒老冰糖，一直熬煮到烂后冷却，然后端给堂妹，看着她喝光。这种汤药尽管很甜，但她是不会分一点给我，舔一下碗底都不可以，因为这是药！唯一的奖励，便是抓上几颗老冰糖塞到我嘴里，她笑我也笑，真是甜到心里。

　　碗花煮糖水到底能不能止鼻血，我不能确认，但是这个场景那几年都在重现，直到很多年以后，堂妹突然不流鼻血了，奶奶就再也没有去采摘了，道路两旁的碗花树木也被砍掉了。

　　后来有一次，我从别人口中得知，小时候经常流鼻血可能只是鼻腔毛细血管比较脆弱，一撞击就会流鼻血，并不是“怪病”，我想堂妹应该是属于这种类型。我又特别查找了“碗花治鼻血”的偏方，才发现世上并无“碗花”这一花名，至于奶奶找的偏方是否有效也无从验证。好几次碗花盛开的时候，我都想和奶奶闲聊这个事情，但又觉得此事不过是小事一件，且常年工作在外没有多余的时间，便不了了之。直到去年开春前，这个可爱勤劳的小老人被病痛折磨离开了，我们再也未能聊上关于碗花的故事。

　　前几天，堂妹在家族微信群里发了一张图片，并附带了一句话：这花，奶奶以前种了很多。我轻轻回了一句：那是给你止鼻血的碗花。碗花究竟是什么花，我们也无从知晓。它成了我们心中的一个念想，无所谓它的名字、它的功效、它的季节。

　　唯愿碗花常开，场景经年不忘！

　　（作者单位：大足区人民法院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