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 胡忠喜

常言道，少年夫妻老来伴，我的父亲母亲大概就是这样。在那个物质匮乏、民风淳朴的年代，年轻时的他们没有鲜花红酒，也没有甜言蜜语，却一路风雨走来愈发地和谐、默契。尤其是今年发生的一件事，让我逐渐明白了父亲对母亲无微不至的关心，也让爱的空间有了新的诠释。

最近几年母亲都在省城帮弟弟带孩子，而父亲则守在老家照看店里的生意，有时两人也只有过年才能相聚。从来不喜欢煲“电话粥”的父亲却像变了个人似地，每天都要给母亲打好几通视频电话，像叮嘱晚辈似地提醒她照顾好自己。不像年轻人打电话那般随性，父亲看似见“缝”插针的电话，实际上是经过了用心的计算。他早已对母亲在那边的作息规律了如指掌，以至于母亲得空时刚在心里一念叨，这边父亲的电话就来了。尽管父亲每天都要叮咛好几遍，可意外还是发生了。

今年早春，省城刚下过一层薄雪，天一放晴母亲便抱着小侄子去妇幼保健院体检。走到一处台阶时，母亲一个不小心滑了一跤。为了不摔着小侄子，母亲牢牢地将他护在身前，自己的头和肩膀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。据母亲讲，当时她脑袋里“嗡”地一声响，半边身子疼得动弹不得，后来还是好心的路人将她搀扶起来。

弟弟没敢大意，当天就领着母亲到大医院里拍片子、做核磁共振，结果显示母亲并没有骨折。尽管大家都松了一口气，可父亲却一脸愁容。

“就算没有骨折，你这怕是一点活也不能干了，不行了我把店门关了去帮你吧。”父亲格外担心。

“别啊，这边屋子小，你来了也没处睡。再说，我还有另外一边胳膊能动，一只手不也照样能干活嘛。”母亲一贯要强，能坚持干活就绝对不会歇着。

就在大家以为母亲会一天天地恢复过来时，母亲却说她疼得整晚上睡不着觉。已经两周过去了，肯定是哪里还有问题。父亲不放心，联系了在医院的专家朋友，就这样我们领着母亲又拍了一次片子。

片子结果出来后，“骨裂”两个字显眼地印在报告单上，我们既困惑又震惊。困惑的是为什么那么好的大医院第一次没有检查出来，震惊的是骨裂那么疼，母亲竟然忍着用一条胳膊坚持了两周。在骨科主任的办公室里，大夫向我们详细地讲解着片子：“看，就在这里，肩胛骨背后的缝隙里，这块小骨头有条不易被察觉的裂缝！”

“原来是这样，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？”父亲焦急地问。

“前两个月最好不要动，订副支架将右肩固定起来，然后定期来复检。”虽然主治大夫说得轻飘飘的，我们一家人却心疼不已。

没办法，弟弟只能叫来了自己的岳母帮忙照看孩子，而母亲则被父亲接回了家。母亲回家静养的那段时间里，一家人都忙碌起来：弟弟从省城医院里订好了支架寄了回来；姐姐们老远地寄来了补品，并时时在电话上叮嘱母亲加强营养；我和妻子则经常开车回家看望母亲。但我知道，最辛苦的还是父亲。整整两个月，他都没有让母亲动一下胳膊。在我们上班忙碌的时候，父亲既要负责一日三餐和打扫卫生，还要照顾店里的生意，就连平时很少插手的洗衣服，那段时间也都是由父亲包揽。很多时候我们回到老家时，洗衣机里正洗着衣服，父亲刚吃完饭还没来得及洗碗，就要跑到前屋去照顾生意。他的每一寸生活缝隙，似乎已经被填满。

见父亲那么辛苦，周末回家时我便提出要把母亲接到县城里照顾几天。父亲说什么都不答应，生怕我们不会照顾。还是妻子心细，一下子就猜到了关键，“爸是怕咱们上班后咱妈闲不住，又帮咱们干家务，不利于骨伤恢复，待在老家他可一直都盯着呢。”

经妻子这样解释，我也不再执着，只是从心底里对父亲更加钦佩。母亲确实是那种闲不下来的人，如果真的让她来家里，她肯定会忍不住帮我们打扫卫生。就这样，父亲一直把母亲照顾得很好，即使是去医院复查，他也要亲自跟着，生怕我们粗心漏掉了什么。

一直以来，我所理解的爱是有仪式感，有行动力，但在具体的生活中却变得模糊起来。然而，从父亲身上我却看到了爱的另外一种形式，那便是：无微不至的照顾。即使是在细小缝隙里，也能填满真诚的关怀。

　　（作者系中国诗歌学会会员）